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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老吴拿着新柴刀左看右看爱不释手，说那把旧刀还是父亲传下来的，悟空心里暗笑：看来龙生龙凤生凤这句话是没错的！

　　 不知不觉来到了山腰，看看就要到老吴住的山洞了，悟空突然说道：“老吴，你看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令堂，以谢赠衣之恩？”

　　 老吴呆了一呆，嗫嚅道：“这个……这个就不用了吧，家母不太愿意见生人！”

　　 “这是说哪里话？朋友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，不去拜见，岂不失了礼数？”悟空认真地说，“至于拜礼，等过两天山上结了果子，另行补上吧！”

　　 老吴无奈，带着悟空来到洞口，没有贸然进去，在门口喊了一声：“阿母，有客人来了！”

　　 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：“唔，有客人吗？是谁……进来吧！”

　　 山洞并没有门，里面也不是很深，光线不错，陈设很简陋，几块石头当是桌椅，干草上铺了床褥子就是床了，一个年迈的妇人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石桌。

　　 悟空感觉老吴说了谎，这老妇人的年纪看上去得有八百岁了，做他的祖母都绰绰有余：花白的头发，脸上的皱纹如干裂的褐色的橘皮，灰白色的眼球全无神采，一口牙齿倒是整齐尖利，悟空刚才明明看到老妇人把一只鸭腿塞进嘴里，连骨头吞了下去……

　　 “阿母，这是悟空，我的朋友，前几天跟你说过的。”老吴连忙给母亲介绍。

　　 妇人的耳朵似乎有点儿背，不说话，只是笑着点了点头。

　　 悟空向前作了个揖，大声说道：“阿母，谢谢你给的衣服！”说着，对着身上的衣服比划着。

　　 老妇人依然点头微笑。

　　 老吴拉了拉悟空，悄声说道：“家母耳朵背得很，咱们还是出去说话吧！”

　　 悟空笑着给老妇人作揖，说道：“阿母，我走了，等过些天再来看你！”

　　 二人来到洞外，悟空说：“好了，你回去照顾令堂，把柴刀给我，明天咱们老地方见！”

　　 第二天，老吴来到山上的时候，那儿已经整整齐齐地码好了四捆柴火，却不见悟空的踪影。一连十几天，天天如此。

　　 悟空去了后山。

　　 后山的桃花开了！

　　 十里桃花，万枝竞艳，如跳动的火焰，引燃了万物春意，天地间充满了温暖的气息。

　　 悟空坐在一块巨石上，望尽一山烂漫，心潮起伏，却又了无头绪。

　　 他从来没有如此专注地看过桃花。

　　 恍惚间，一少女着五彩华衣，在花海中翩翩起舞，人面桃花竞相辉映，桃花却输人面三分柔情，鸟儿无声蝴蝶止舞，一颦一笑之间，十里花海顿失颜色……

　　 悟空心旷神怡如醉如痴……

　　 他始终没能看清少女的面容，无数次醒来，依稀只记得她纤细摇曳的身姿，但能感觉到她春风般的微笑！

　　 这女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？

　　 她和那鸟人有什么关系？

　　 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如此亲切？

　　 她是谁？

　　 我又是谁？

　　 ……

　　 悟空开始失眠，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。

　　 这，就是烦恼？

　　 难道想得多了，注定会有无尽的烦恼？

　　 老吴找到悟空的时候，他正在呆呆地看着满地的落花：落英尚存，伊人不再……

　　 老吴陪他看了一会儿，叹了口气说道：“悟空，我是来告辞的！”

　　 “告辞？你要到哪里去？”悟空随口问道，满眼里尽是萧索。

　　 “我，我想回家看望阿母……！”老吴喉头咯咯作响，显然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。

　　 悟空没有说话，心思全在那些飘零的花瓣上。

　　 “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吗？”老吴只觉呼吸困难，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。

　　 “他们会放你走吗？”悟空突然回过头来，直直地看着老吴的双眼。

　　 “你早知道了？”老吴吃惊地瞪大了双眼。

　　 悟空微微一笑：“我只知道，你是我的朋友！”

　　 “朋友？我不配！”老吴的表情很复杂，感动和悔恨一齐涌上心头，“我只希望从来没见到过你！”

　　 “你并没有错，是外面那些人！”悟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，“但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！”

　　 “我也不知道！”老吴叹了口气，“我就是一个砍柴的！”

　　 母亲卧病不起，愁坏了老吴，本就无隔夜之吹，现在更是雪上加霜。就在他绝望的时候，来了一个老头儿，扔下一些钱，并保证医好他母亲的病，带老吴来到了这儿继续砍柴，要他接近悟空并注意他的一举一动，时间一长，老吴想老母亲了。

　　 “我看出来了，你们都是神仙，这事儿我根本不能掺和的！”老吴心中突然感到了一丝恐惧。

　　 “神仙？”悟空冷笑了一声，“神仙不都是光明正大的吗，怎么也会鬼鬼祟祟？”

　　 这里面如果有神仙的话，那个莫大掌柜可能算一个，其余的都来路不正，悟空有这个眼力，但不想说出来，怕吓着老吴――他确实像是一个普通人。

　　 “这个我也不知道！”老吴面带愧色，好像自己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，“不过，我好像听说是你这儿有一道什么光冲出，他们是奉了什么人的命令，来这儿查看的。”

　　 悟空心里一惊，看来是鹩哥暴露了踪迹，因为菩提的关系，对方只能查看一下。不过，如果对方是天庭的人，似乎并不知道那鸟人越狱的事，否则也不会“查看”这么简单了！

　　 另外，既然老吴能听到他们谈话，那么对方是没拿他当外人，还是有别的目的？

　　 想到这儿，悟空微微笑了笑说：“老吴，你想多了！不如你先回去，跟平常一样过日子，不要在他们面前提起要走的话，等过两天我把手上的事儿忙完，跟你一起回家，你看可好？”

　　 老吴苦笑着说道：“我看出来了，他们是为了你来的！我也帮不上什么忙，枉你还当我是朋友！你把这个留着，做个念向吧！”说着，从腰里拔出了自己那把重新打过，闪着寒光的柴刀递给了悟空。

　　 悟空稍一犹豫，接了过来：“好吧，那一把好磨了，我也不会，正想找你呢！”把自己的给了老吴，那刀已经卷刃了，看来悟空最近没少干活。

　　 老吴接过刀，憨憨地笑了笑，转身走了。

　　 悟空看着老吴远去，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……

　　 悟空觉出不对，是在第三天的早晨，因为前两天的柴火还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儿，抬头一看，山下那煞气还在，难道那些人真的放老吴走了？

　　 悟空想了想，决定到老吴家去探探虚实，理由相当充分：毕竟是合伙人，一方不干活了，去问问怎么回事也是应该的。

　　 来到洞口，悟空没有贸然进去，在外面喊了两声：“老吴，老吴，在家吗？”

　　 洞里静悄悄的，没人回答，却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味。

　　 悟空感觉不妙，飞身冲进洞里，定睛一看，不由得大吃一惊：老吴躺在地上，一只手握着斜插在腰间的刀柄，喉咙间多了一排深深的牙印，脸色灰白，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，写满了不甘……

　　 悟空很愤怒，他是在恨自己：对方不提防老吴，明显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死人，自己应该想到的，是自己的疑心害死了老吴，害死了自己唯一的朋友！

　　 这绝不可原谅！

　　 悟空很快冷静下来，伸手合上老吴的眼睛，把他的身体放平，想把柴刀解下来，只是握得太紧，始终无法掰开那已经发青的手指，只好放弃。拖过一床被褥盖在尸体上，悟空深深鞠了一躬，没有眼泪，没有悲伤，开始默默地搬运石块封死洞口。

　　 对方就在山下，或许他们正在等着自己冲下山去，那样非但自取其辱，还会连累师父，再说了，这些人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敌人，现在需要的是忍耐！

　　 安息吧，老吴！你未拔出的刀，我一定会替你完成！

　　 春夜的微风虽有些许凉意，但悟空的心却犹如冰冻。

　　 看来这山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平静过，有人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自己！

　　 虽然老吴并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，但他够坦诚，也不想出卖自己，这就够了：有时候，离开也是一种态度！

　　 我不杀伯仁，伯仁却因我而死！

　　 “人是复杂的”，悟空开始怀疑这句话是否正确，这是他第一次质疑菩提说的话。

　　 许多年以后，悟空才明白：**************，人类最优秀的品质往往是从最底层的人们那里得以延续！

　　 是时候离开了！悟空静静地坐在菩提树下，等待着师父。菩提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了，悟空知道他一定会出现。

　　 “悟空，你的心中有了仇恨！”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。

　　 “师父，徒儿要向你告辞了！”话一出口，悟空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
　　 “莫非你有了方向了么？”菩提淡淡地问道。

　　 “只是想四处走走，不是说‘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’么？”悟空的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，幸亏是背对着菩提。

　　 “有求则苦，无欲常乐。”菩提并没有太多的惊讶，像是早已料到了悟空的心思，“你又何必去沾惹红尘！”

　　 “人！”悟空平静如水，“我想试试像人一样活着。”

　　 “既然尘心已动，我亦不能拦你！”菩提沉默了一会儿，“将来若有困惑，可以到西天大雷音寺如来处，请他为你指点迷津！”

　　 “如来？”悟空的眉毛又微微动了一下，“弟子记住了！”

　　 月朗星稀，惊涛拍岸，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来到了悬崖底下，从草丛中拖出了一只木筏推向海里，轻轻跨了上去……xh:.74.240.212